蓝罐曲奇

有原则地杂食,堆自己喜欢的粮,默默地码字,吃吃吃

【叶蓝】《涅槃》episode 24

这次很长很长的更,我拖了好几天,五千八百多,快六千了

大纲是一早就想好的,结果写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愣住了

大概是太心疼叶修了

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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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在夏国未来得及寻找更多线索,但却意外发现海中怪物的来源和这夏国国师用的古怪咒术有着联系,很可能是那地底妖术。阁主可循此寻查更多消息。另外为避嘉世,不日将与孙张二人往雁落山脉北上,途中耳目杂多,或不能及时传送消息。苏沐秋。”

  喻文州将这张前几日收到的信件放到一边,站起身走到了房间的雕花大窗边。

  透过这扇窗,他能居高临下地看见不少术师忙碌地奔走于术师阁众多分塔之间,无数被放出的信使鸟儿化作光芒,划过围拢在术师阁驻地周围的山脉,又消失在了浮空中。

  能够改变这万里山河的力量,藏在了这片靠近御城山脉的低地里,化作道道讯息,不动声色地调兵遣将,只待时机成熟,一举扫荡。

  喻文州随着信使鸟消失的方向望去,视线穿过此起彼伏的山地森林,落在了遥遥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一道东西延绵的灰白城墙。城墙以南,都是虞国的领土,而它的掌权者,正是这遥望领地的男人。

  然而喻文州无心观赏眼前一览众山小的壮景,心绪被这几日下属呈上来的杂乱报告弄得心烦意乱。

  神兽,海怪,宁国嘉世,灵瞳。风炎大陆呈现冰火两重天的极端形势——位于内陆的虞国,宁国和云国拥有强大的兵力,还未受到怪物威胁;沿海三国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民不聊生。

即便这半月来,怪物突然减少了上岸的次数,甚至退回了海里,沿海三国大片土地却还是瘴气重重,寸草不生。

  眼下夏国国主不知所踪,群龙无首,中部以南完全成了海怪的世界。有不愿离开的,组织了由新生术师组成的队伍,堆砌了高高的城墙,以夏国中部的安顺府为中心,拉起了一条横贯夏国东西的战线;燕国和梁国也有类似的组织,全都有术师阁的人参与其中,掌控着组织的一举一动。

  然而就是这看着似乎让人稍稍能松一口气的形势并不能保持多久,又急转直下。原先派去接应苏沐秋的楚云秀,为避开宁国嘉世,绕道尚还安定的燕国,直接进入了夏国南部,没想到发现了崩裂的大地和被黑化的灵兽。受到围攻的烟雨分队在损失了两头坐骑的情况下才杀出了重围。

  与此同时,在极北之地打探的魏琛突然传回极北毫无神兽踪迹的消息,加之宁国嘉世不断招兵买马,灵瞳又刚好在宁国境内,一切的不确定和难以掌控,更是让人有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

  喻文州伸手捏了捏眉心,倍感疲倦。这些日子黄少天不在,少了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喻文州总感觉心里空寥寥的,说不上的孤独。

  幸好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他放下手,深邃的黑眸中带着点点微光,再看向遥远的地平线。

  按着昨日接到的信来看,应该是快到了吧。


  “许博远!!!”

  没有任何预兆地,双眼泛金的叶修便出现在了众目睽睽之下,瘦弱的少年金眸中带着刺目的鲜红,手中是乌黑锋利的战矛却邪,比他人还高出一大截,显得有些滑稽。

  若是摆在别的情况下,也许会有人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然而除了目瞪口呆,周围的人再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叶修全然忘记了先前那个黑袍男人的警告,忘记了白泽的劝诫,也忘记了自己不该暴露的本分,他的眼中,心里都只剩下了那个伤口汩汩流血的人。胸口处愈加疼痛,肆虐的狂暴在他的心底疯长。

  所有伤害他的人……都得加倍偿还!

  少年的理智被尚不能自控的强大力量剥夺,金眸逐渐失去了清亮。 

  一时间,刺目金光大盛,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向外扩散而去,竟将灰沉的白昼照成一片无法直视的亮色。

  被困于金属牢笼中的许博远只来得及向失控的叶修投去惊诧担忧的一瞥,眼前掠过一阵刺目的金与白,大脑如被人用重物狠狠敲击,剧痛瞬间剥夺去了他的意识,人犹如断线风筝一般,软软坠落地面。

  眨眼间,金光又迅速消失,白昼回归,依旧阴暗颓败。

  雁落山谷蜿蜒绵长的古官路上,矗立的那一道道土墙因失去力量支持而轰然坍塌,土黄色的沙土坠了下来,盖在了底下七窍流血的难民上。

  整一条官路,密密麻麻地躺满了不知生死的人,有老有小,犹如一条狭长的蝼蚁乱葬岗,悄无声息地出现,吞噬了这千千万万的生命。

  风呜呜地吹过,好一会儿山谷毫无声息。

  直到有锁链碰撞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起,随着这无缘由的风卷过雁落山谷。


  叶修是被那越来越近的锁链声唤醒的。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魂魄被剥离了肉躯,连手抬都抬不起来。

  他心里像发疯了一样想要起身,去救许博远,然而身体确实不听话,费了他很大力气,才堪堪爬了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又要栽倒在地上。

  遥遥传来的锁链声又捉回了叶修的意识,他浑身打了个激灵,无神的双眼渐渐凝聚,待顺着官路看清了遍地生死不明的人,心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彻骨寒的冰水。

  我干了什么?

  他抓着却邪,慢慢地站起身,看着那锁链声传来的方向。

  很多年前曾占据他无数个夜晚的噩梦,又从地府里出来,落到他的眼前。面容死灰的黑白无常拖着嘎吱嘎吱沉重的铁链,一路飘来,将不愿离去的魂魄拖离肉躯,套进了无法挣脱的漆黑铁链中,它们足有半边峭壁高,力大无穷,一前一后,占据了半条官路。

  养父……锁链……死人了。

  叶修连恐惧的喊叫都发不出来,可怕而痛苦的念头闪过,唤起了他忘记的所有事情。他哆哆嗦嗦,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张佳乐和孙哲平双双趴在了地上,脸色平静,若不是有泥土和鲜血脏了他们的脸,两人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们向彼此伸出了手,离得很近,却差了一点才能接触到对方。

  叶修发出一声野兽受伤似的干嚎,猛地转向苏氏兄妹和许博远的方向。他跌跌撞撞,拄着却邪往前走,怎么也停不下的泪水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不小心绊了一跤,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黑白无常挥舞锁链的声音更近了,如同催命的警钟。叶修忍着疼痛,一点点地爬起身,连滚带爬地往前,嘴里带了哭腔:

  “小远……”

  “师父……”

  苏沐秋倒下前,双臂尽力抱住了自己的妹妹,似乎是想要保护她。然而两人依旧血糊了满面,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对叶修的呼唤甚至推搡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都干了些什么?

  叶修一直爬到了许博远身边,金属牢笼早已坍塌,砸在了少年身上。

  叶修颤抖着移开那些铁条,用尽力气把他一心想要保护,却最终因他离去的人抱在怀里。

  他拿自己的衣袖,把许博远脸上的血污抹干净,一边抹一边低声哀求:

  “小远……小远……醒过来,看看我……”

  大滴大滴的泪珠滑落,打在了少年俊秀的脸庞上,冲开一道道血污。可无论是那近在耳边的苦苦哀求,还是那就要来收魂的不祥声音,都没能唤醒似乎在沉睡的人。

  “小远,小远……求求你……”叶修的喉咙被哽住了,慢慢说不出话。他的眼睛被止不住的泪蒙住了,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人的样子。愈来愈难以忍受的痉挛与疼痛在他的心底扩散开去,控制了他的手脚,疼得他受不住那一波波袭来的悔恨与苦痛,发出一声又一声受伤的哀嚎。

  他俯下身去,用力地抱紧了许博远的身子,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似乎这样能够把人留在这里久一点,更久一点,把人永永远远地,留在自己的怀里。

  然业障已成,断无回头路。


  黑白无常收完了一堆人的魂魄,便荡悠悠地飘到下一处魂魄聚集的地方。

  它们那深深陷下去,犹如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片地方唯一的活人。那个人把所有魂魄的肉躯都拉到了一起,以守护的姿态,沉默地站在这些肉躯前。

  黑白无常不该有记忆,也不会记得这个人曾在多年前做出过一样的举动,不顾被阴气侵体,拼命阻拦它们带走他的养父。

  时候到了,自然就得走了。

  阴气在这片地方集聚,温度骤然下降,冷得人发抖。可那个少年分毫不动,红肿的眼睛再没有了金色的光芒,只有深不见底的黑,吞噬了他所有的情感。

  阴差干活,只负责执行阎王的命令,亦不知轻重,自然不会思考这其中缘由。白无常发出呜呜的嚎叫,伸出惨白的大手,就要把少年扇开,好取那聚集在一起的魂魄。

  少年无畏无惧,迎着那只卷裹着重重阴风的手,将舔舐过无数鲜血的战矛横于胸前。身后苏沐秋胸口处滚落两只泛着蓝光的骨牙司南,骨牙尖利,直直地指向少年瘦弱的背脊。


  叶修以为他会死在那一掌下。

  哪怕是死,跟着师父和小远一起走,他倒是心甘情愿。十五年来鲜少体会过人间温暖,再要回到那样孤独的苟且偷生里,他是再也不愿了。

  还不如走个干净,一了百了。

  叶修这样想着,眼前却忽地变换了景色——

  黑白无常巨大的身影和雁落山谷灰暗的天空消失不见,无边无际,却可清楚视物的黑暗里,身着金纹黑袍的男人大步走来,周身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强大威压,和他一模一样的鎏金色眼眸里,满是冰冷——

  叶修察觉到了那冰冷中蕴含的一丝怒意和斥责,像是察觉到危险般,瞳孔剧烈地缩了缩。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挡住身后地上的人,眼神警惕如一只察觉到危险无可抵抗却不肯退缩的幼兽。

  麒麟走近了几步便停下,居高临下地望着闯下大祸的传承者。有那么一刻,叶修觉得他就要上前咔嚓一声结果了自己,但最后,男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虚虚点了一下。

  一阵温热的感觉浮上叶修的额头,似乎聚集成了一个团状物体,渐渐脱离了他,向麒麟飘去。

  带着白色光晕的白泽的神识轻柔地飘离叶修体内,叶修下意识地想要去抓住,手指却抓了个空。

  “没想到他还没有到北方,你就醒了。”

  白泽的声音轻缓地出现,比起叶修最初听见的那备受折磨过后的声音更加温和,让人心生亲切之感,忍不住想要靠近。

  麒麟皱起双眉:“等我把这家伙解决了,再来找你算账。”他伸手一抓一翻,便将那团白色的温热光团动作粗鲁地塞进了宽大的衣袖里。

  叶修:“……”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麻痒的刺痛感,叶修低头一看,却是那多日未出现过的黑金色兽头纹路,再次现形,在他的皮肤上闪着隐隐的光。

  近乎大胆又有诱惑的疯狂念头飞速闪过,他呼吸一滞,下一刻便被死灰复燃的希望几乎冲昏了头脑。

  叶修看向默不作声的麒麟,苍白的嘴唇哆嗦着。他忽然双膝一曲,扑通一声跪下了。

  “叶修求神兽大人,救救他们,”叶修放下了却邪,双手掌心向下,整个人几乎伏到了地上,“无论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叶修都愿意。”

  麒麟冷冷答道:“好一个‘愿意’!你可知你求的是哪一只神兽?”

  “神兽大人曾于梦中说过,叶修是大人的传承者,”叶修语气出奇地平静,“再看身上纹路颜色,便知道叶修行了多少人都盼不来的大运,成了麒麟大人的传承者。”

  这些当然是叶修自己乱蒙的,即便他在老村长的书里见过神兽的描述,也能猜出白泽的身份,却从未见过麒麟的兽形。他赌的,不过是自己那一份危险又疯狂的直觉。

  麒麟眯起眼,脸色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的目光落在了叶修身后躺着的人上。

  若不是梦中给叶修疗伤时,察觉到对方胸口上那毒咒的存在,麒麟也不会多留个心眼,在叶修身上留了点追踪咒文,随时注意他的动静。

  结果传承者不听劝告,擅自动用灵瞳,却不能控制力量是杀是留,导致灵瞳暴走波及无辜。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抛下手头上正调查的事情,千里迢迢地从极北赶过来,险险从阴差手下救出他们。

  而眼前这些被放在一起的,就是他的传承者连命都不要也要保护下来的人?

  麒麟忽然发现,有些原本在计划外的事情,可以现在开始了。

  “若要我救他们,可以。”

  麒麟冷漠地说道,在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抬起头,眼神发亮地看着他后,嘴边罕见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他抬起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虚无的黑暗里飞速划开一道红痕,紧接着,红痕如一条破裂的伤口,黑暗从中间被撕开一条口子,向跟前的两人露出里头的内容物。

  叶修一眼望过去,看见的却是一座通往浓浓迷雾,牌坊样式的山门,两根血红的巨柱支起一块不规则的歪木匾,如血盆大口般,迫不及待要撕扯吞食所有进入这片区域的生物。

  除此之外,是看不见尽头的黑夜。

  山门上的木匾是一种介乎漆黑与深红之间,极不舒服的颜色,边角留了许多抓痕,似乎有恶鬼用爪子在上面抓开的。

  唯有木匾上的字,牢牢地吸引住了叶修的目光。

  罗生门。

  “这儿是……地府吗?”叶修发现自己的声音陡然高了许多,含着极其明显的畏惧。

  “若我要让你去地府,刚刚就该让阴差拉走你,”麒麟答道,“既非人间,也非地狱,非生非死,非明非暗,非实非虚,苍生万象,包罗其中——三重罗生门,这是你要去的地方。”

  叶修瞪大了双眼,看向麒麟。他居然要他一个毫无战斗能力的凡人肉躯,进入到那样可怖的地方?

  麒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露出一丝笑:“不服?方才谁还说,无论什么代价,只要能救回你的人,都成?”

  “不……”叶修摇摇头,恐惧得眼神稍稍收敛了一些,少年尚还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吐出了两个字:“我去。”

  “我不希望我的传承者,是个软弱无能的傻蛋,”麒麟似乎在笑,眼神却是冷酷,叶修即便不抬头看他,也能感受到那可怕的怒气,“只要你能活着通过三重罗生门,出来就能见到他们活蹦乱跳的。”

  “只要我一走,你就会救他们,是吗?”

  “每重罗生门都是一个世界,你能活下来是你的本事,通过三重才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麒麟答道,“不过的确,你一走,我就会把他们救醒,送到安全的地方。”

  叶修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转过身去,看了一眼那些昨日还在对他笑,和他说话的人。

  这些人当中,年纪大过他的不用说,和他同辈的许博远是个新生水系术师,又能使一手好剑,年纪最小的苏沐橙也是一个强有力的战斗力。

  而他,拥有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危险灵瞳,被人保护在中间。

  打颤的心忽然就冷了下来,沉到了最深最暗的冰湖里。

  现在的他连却邪都挥不动,有什么资格,要他们为了他的苟活而付出生命?

  哪怕是站在小远身后,当他最坚实的后盾,他也做不到,还会变成负累。

  叶修垂下眼,浓黑的长睫不停颤动,面色苍白。双手紧绞,又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走到孙哲平和张佳乐身边跪下,眼神中闪过痛苦的光,万般愧疚悔恨交织成千万誓言,却最终缄默,给二人磕了个头。

  叶修又跪行到苏沐秋身边,将苏氏兄妹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后退几步,重重地磕下第一个头。

  “师父,徒弟犯下大错,不求您原谅,只愿您与沐橙,一生平安无恙,不再为我所累;”

  第二声碰撞地面的闷声传来,在这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如此悲凉孤寂。

  “师父,徒弟要带走却邪,求师父等我回来,将却邪完完整整还给您;”

  第三个磕头落下,苍白的皮肤上渗出触目惊心的血迹。

  “师父,徒弟走了。”

  做完这一切,叶修也不顾头上的伤,便走向了最后一个人。

  叶修吃力地把许博远抱进怀里,像是要把人揉进血肉中那样用力,好一会才面无表情地慢慢放下。

  他从怀里取出那块就要完工的木牌,用大拇指轻轻拂去上头的细碎木屑,就差打磨便能成果的木牌上,刻着方方正正两个大字,正是那夜落映在对方眼中的星河:

  蓝河。

  像是寻求支撑一般,冰冷的双唇贴在了木牌上。

  动作轻柔,如对待挚爱之物一致。

  叶修将木牌放进许博远手中,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

  他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然而只是顿了顿,便不开口了。

  少年像是害怕什么似的,猛地转身抓起却邪,看向麒麟。

  麒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往罗生门方向扬了扬头:“要走就走吧。”

  叶修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抬起脚,踏进了裂缝里。

  再接着,整个人完全进入了罗生门世界。

  山门那边的浓雾似乎有所察觉,不知不觉弥漫了过来,将灵瞳瘦弱的身影渐渐吞没。

  直到身影消失在门的另一边,至始至终,叶修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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